ridersy

“什么！？”当雷诺大声念出那个死者的名字时，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禁惊呼出声，甚至原本被貘抱在怀中，已如同木偶般的闻倩都微微颤动了起来。
“你胡说什么？你们那些警察来学校调查时不是说那个人是自杀的吗？”貘抱紧了怀中的女孩，嘲笑的嘴脸却有着神经痛般的颤抖，“你有什么证据说人是我杀的？”
“……没有。”雷诺轻轻地摇头，“可如果我相信这种‘另一个世界体系’的话，你就已不是只具有一般人类能力的家伙了，现有的办案探察方法应该对你——对这个案件起不到什么突破作用。”
“既然这样的话……”
“但是只有你才有可能杀人，或是控制他人杀人。”雷诺打断了貘的反驳，他的声音平稳而又刚毅，“种种疑点使我推断约瑟夫不是自杀，他那种人是没有理由自杀的才对，而且——”他望了李秋林一眼，“——从她的讲述来看，你是你们‘那边世界’不遵守规则的人。如果你是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你说的——噩梦，而在闻倩的面前杀了约瑟夫或是控制她去杀的话，那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这只是结果论而已。”貘把怀中微微颤抖的女孩抱地更紧了，“这与其说是推理不如说是期望，你只是期望我成为罪恶而已。”
“不，你还记得你做的事吧？在闻倩前来请求帮助时，她曾说她与约瑟夫和你们一起逛过花店——在圣诞之后，但那时约瑟夫应该已经死了。”雷诺复又望了李秋林一眼，这正是他最初怀疑李秋林的原因，“但换个角度想，若那是你为了增加闻倩的恐惧而制造的假象便很有可能，从刚才的对话来看，混淆现实与虚幻的境界，构筑虚假的记忆，这对你来说都不是不可能的甚至是最擅长的吧。”雷诺的声音变地愤怒，“为了得到你想要的噩梦，你要控制、摧残人的精神到何种地步！？”
“而且，这一切都超过了我们可以容忍的范围了，如果事实确实如此的话。”李秋林有所明白，她是何等精明之人，自是不会放过施压的机会，“破坏和谐与平衡的行为，将要受到制裁。必要时，根据‘誓言’规定的处置条款，我将解除第三类限制……”
“我根本不会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干涉这个世界固有的规律！”貘的脸颊显出痉挛的笑容，她望向李秋林，却是没有开口，“就连‘里社会’的你，也把我们当作无所不能可以肆意而为的神吗？我只是一只小小的貘，以吃掉噩梦为生而已。我厌恶你们人类，可我更讨厌你们调律师！明明拥有能力却为了所谓规则而不能使用，可又是为了规则竟威胁我说你要解除第三类限制……不过是斯托里的一番话……我看不透斯托里是没办法，这里是伦敦。可我为什么看不懂你，从你逼我现身之后，我已经暗自发动了十三个术式，你竟然全无反应……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从不记得香港李家里有这么一个叫做李秋林的人物。”貘冷冷一笑，“够了，我已经输了太多步棋，失了太多先手，但也没必要这般紧张。我忽视了在伦敦斯托里的‘作用’，但这种血口喷人胡乱猜测找不出什么证据来。”
“伦敦斯托里的‘作用’？什么意思！？你和那个女人一样，究竟知道‘斯托里’的什么！？”
“……你听得懂！？哦该死你当然听得懂！我的话语，调律师的眼睛，然后是斯托里的……该死的伦敦！该死的斯托里！”
“闭嘴貘！你是食梦者，意识的编纂者，该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现有的警方或许不能找到证据，但这不表示‘里社会’一样什么都找不到。”李秋林打断了雷诺想要的追问，用眼神暗示他等待，“我确实没有考虑到斯……考虑到刑警先生所想到的可能性，你为什么不肯明确地回答我，是不是你杀了那个约瑟夫•季南呢？”
“不要再提那个名字了！”貘大喊道，闻倩已经是在露茜的怀中挣扎了，露茜死死地制住女孩，“你没有看到，这个名字对她有多大的触动吗？你想要‘惊醒’这场梦吗？”
“噩梦，终究还是醒来的好。”李秋林举起了手，“貘啊，如果真的是你破坏了这个世界的秩序，我，‘天蓝的独语者’，将以调律师的身份……”
“‘天蓝独语’，不可……不，等等，我没有杀人！”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雷诺愤怒地喊道，手指扣在扳机上的力量在一分一分地加剧。
但一旁，李秋林伸出一只手按住了雷诺握枪的手，她摇了摇头：“这种武器是伤害不了‘非人的存在’的，而且，你要怎么报告说你开枪的事实呢？”
雷诺顿了顿，慢慢地将举枪的手放了下来。他是遵守和维护法律的刑警，而在法制健全如英国者，纵是刑警也没有随便开枪的权利。
“我不愿放过罪恶。”雷诺轻轻地为刚才的冲动拔枪解释道。
“我知道，你拥有比我更具高明与洞察力的思考呢，斯……斯托里先生——关于这个的疑问，请等到稍后由我慢慢解释吧，我相信，现在的斯托里先生多少是有资格知道一些事情的。”李秋林以带有称赞又略有独特欣赏意味的口吻向雷诺笑了笑，复又转向貘，后者则是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孩站立着，“那么，你愿不愿意说了呢？事情的真相。”
“真相？”貘脸上痉挛的笑意更浓了，那几乎是乞求的神色，“那么想知道的话，去问你身后站着的人好了。”
李秋林露出诧异的神色，她的身后并没有站着什么人，而只有乔治的“梦体”。
“肯特先生？”李秋林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半度，“他能知道并回答我什么？他在这里仅仅是……”
“没错，他不过是个无意识或是潜意识下的思维体而已。我原本以为能把这些思绪压制在他的大脑深处，但却被你找出来了。”貘冷笑了一声，“不过，同样的，他也会回答你一些平常醒着的时候说不出口的事情。”
“我不能强行打开他的意识，这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也不被允许。”
“那么，就由我来做，不过，就算日后‘里社会’追究过来，我也会说这是你迫使我这么做的。而且，在看过所谓的真相后，你也不要后悔。”
“等等，你又想控制他人的精神吗？”雷诺大声质问，但李秋林思考了一会儿便说道：“好吧，你可以这么做，但不要想要做出破坏秩序的行为，我说出我的名号了——你该知道这对调律师意味着什么——别忘记你现在面前站着的是谁。”
“‘天蓝独语’，我没想到这个很有名的人竟然会如此年轻。”貘轻笑一声道。
李秋林对这句评价不置可否，她让开身子，使貘可以直接看到乔治的身影，原来她挡在乔治身前，便是为了保护他的“梦体”。
貘直视着乔治无神的双眼，一阵低沉的话语在空气中慢慢地弥散开：
“梦中的迷人空间，无法回归的迷路之森，生存于诗人吟游的国度中的迷途者，正视我的双眼，回答我的提问。”
雷诺想要阻止的话被生生地咽了回去，一阵七彩的光芒中，乔治的身体微微有了颤动，嘴唇微微开启，原本迷离的双眼渐渐聚焦在一起。
“回答我，你认识的约瑟夫•季南，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正直，行为良好，道德高尚的人，很受他人喜欢……”
“说实话！”貘突然低沉地咆哮道，冰冷的语气似是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住，“说出你内心深处的话语。”
乔治的嘴唇颤抖着，原本就断断续续的说话一下子被打断，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还有说话的能力。
雷诺疑惑而又担忧地站在李秋林身边，神色间似是在问“这样可以吗？”而后者则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等待。
“他是……一个，一个……”终于，乔治再次开口说道，“道德高尚的……伪君子……品行端正……自我满足的无能者……帮助他人……只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去可怜面前的人罢了……”乔治的声音毫不连贯，语调也在反复的变化，就好像身体内有两个人在争夺发言权一样，“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的恋人……”突然，仿佛是争夺着的两种声音决出了胜负，乔治猛地睁大了双眼，大声地、毫不间断地吐出了一串恶毒的话语，“他是个混蛋！是个横刀夺爱的家伙！明明是我先喜欢上闻倩的，他却在我找他商量后对我说‘我不能看你拥有比我更好的东西，所以我来抢走她吧。’然后他就去引诱闻倩。为什么？为什么闻倩偏偏喜欢上那家伙？我恨不得……恨不得亲手杀死他！”
“……”雷诺吃惊地看着突然间暴跳如雷的男子，乔治原本稍显英俊的脸此时因恨意而扭曲地恐怖，雷诺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杀了他？”
“够了，停止。”李秋林出声制止，“这个人快到极限了。”
“是吗？”貘回望了李秋林两眼，随后转开了视线，这时，原本怒吼着的乔治突然没了声音，就像一只被人掐住喉咙的鹦鹉般突然闭嘴。
雷诺赶忙上前想要扶住两眼再次变地失神，仿佛随时都会倒地的乔治，但对方却只是耸拉下双肩，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衣架支撑在那儿。
“这下你明白了吗？”貘移开了视线，浅浅地开口说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李秋林走上前来，再次挡在貘和乔治之间，“你是想说肯特先生比你更有杀人动机吗——确实我不知道他们三人的关系——但这不能解释闻倩看到的约瑟夫的幻影，这种事只有你能做得到。”
“我想让你看的是对约瑟夫的评价。”
“他不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好人’，所以死不足惜，这就是你的意思吗？”
“不，我说过了，我没有杀人，虽然我确实认为那种人死不足惜。你没有见过约瑟夫……没见过活着的！但我用这个幻化的身体接触过。”貘冷笑一声道，“如果你真正见过，你就知道他是表面上怎样高尚，但背地里又多么卑劣的人了。”貘望向雷诺，“警方的资料中有提过他数夜不归吗，你认为他都会干什么去了？我猜你们不会调查到，反正只要他成绩好加上会花钱且懂得如何花钱，所谓的基督教大学才不会管他呢，又能给你们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呢。他平常也会装出一副很虔诚的样子，但你若是知道他在那些日子里如何喝酒、搞女人的话……”
“不要说死者的坏话。”雷诺有些发愣地说道，望向身旁呆立着的乔治。
“不，不用怀疑，那个男人也没有杀人。”貘察觉到雷诺的视线，冷笑道，“那个男人也只是那么想想而已，他在醒着的时候根本什么也不敢说不敢做，是人类社会中‘优秀’的软蛋，很容易掌控。我让你们看这些，只是要告诉你们约瑟夫其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已。调律师可以作证，在我没有动手脚的前提下，‘梦体’不会说谎。”
“……那么，是闻倩干的？如果约瑟夫确实行为不端，她就也有动机，然后在杀人后产生恐惧的幻觉，而你就趁机吞食她的噩梦……”
“我确实是那时介入的，那个幻影是我的作为，虽然这违反规则，但我希望得到更好的噩梦，而调律师能追究我的地方也只有这个而已。”貘轻摇了摇头，“不过，不要去怀疑闻倩，这个女孩没有想过要杀人，她单纯地甚至没有认清约瑟夫的本质。”
“她说过是她杀了人，那也是你的精神控制吗？”
“我稍加暗示，她便相信了。”
“那就是你的过错！”
“我又没有亲手杀人。”
“那约瑟夫是怎么死的？”
“自杀。”
“从你刚才的描述推理，这种人更没理由没可能自杀了！”
“那就是意外。”
“怎样的意外？”
“意外坠楼。”
“胡说八道！”雷诺大喊道，“约瑟夫的血液没有高结晶化，更没有检测出过量的酒精含量，他不可能不小心从楼上掉下去。”
“……”貘一时不语，“……我真讨厌敏锐的人。”望向一直静静地不发一言的李秋林，后者站在那里若有所思。貘抚摸着闻倩的脸，抬起头来，露茜那双碧绿的眼眸中透露着一丝哀伤甚至乞求——哪怕是为了这个孩子。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雷诺咬了咬牙，狠心道，理念确定后的道路上无须无谓的宽容。
“所以我讨厌斯托里。”于是露茜叹了一口气。

“我从这个女孩的意识中看到了发生的一切。”貘轻声冷笑道，“那一天，约瑟夫喊了她去往那栋大楼，那是他父亲曾拥有的工厂楼房，他在那里想和她发生关系，或是结束关系。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厌倦了面前这个谨慎、腼腆的中国女孩了，明明交往了那么久，却迟迟不跟他上床，对那个男人来说，这场游戏便没有意思了。”貘的声音充满着嘲讽，“而且，他和自家的关系也不是全然无事，他并不是唯一的继承人——我打赌那个父亲也不是什么好货——约瑟夫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警方并没有收到亲属方面的质疑吧？他的父亲似乎要他与某个商业朋友的女儿相亲，因此对约瑟夫而言，若是还不能勾引闻倩陪他上床，那还是快点抛开的好。但是，这个女孩却不打算分手。”
“以为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被背叛，自然是不愿就此结束了。”李秋林自一时沉默来第一次开口，“然后呢？”
“然后？你不是应该能猜到了吗？对，那个男人暴跳如雷——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有度量的人，再加上被父亲当作牟利的工具——他父亲不缺这类工具去完成商业上的利益目的，但他却不能拖在这个女孩身上。被愤怒和自大冲昏了头脑的他于是想‘只要杀掉面前的女孩的话，那就一切都没有问题了’。于是他扑向她，想把她推下楼去。”
“想杀人的，是约瑟夫？”雷诺一字一顿的问道。
“没错，但他失败了，这个女孩奋力地反抗，而他也没注意脚下，情急中被废弃建材绊到失去了平衡，而这时她又拼命地想要推开他，结果便是他自己从楼上掉了下去。”
“上帝……”雷诺喃喃地说道，“所以她认为是她杀了人吗？可她却不记得，而现场也没有……”
“这个女孩的记忆是我修改的，至于现场的痕迹则是被落雪抹消了吧？”
“落雪能消弭痕迹到什么地步？你真的除了修改记忆就什么也没做？”雷诺问道，但貘却朝他浅笑着，他径自啐了一口，“哼，我知道，你看准了我不能证实当时的情景……确实，而且我想‘里社会’什么的之中也没有对‘非人存在’的不作为罪之类的追究吧……”
“可笑！约瑟夫不会认为，他可以说闻倩是为了感情而自寻短见的吧？真是愚蠢的家伙，若死的真的是闻倩，中国大使馆怎么可能不理不睬？”李秋林望向貘，冷冷地开口道，“原来如此，这样子你便没有罪了吗？但你违反一般秩序的行为仍然是肯定的。而且，这次轮到我置疑了，你这番话的证据又在哪里呢？”
“这里。”貘笑道，将怀中的女孩慢慢地放到地上躺下，她重新站起身，举起的左手凭空地托住了某样物品，“身为调律师，而且是‘天蓝的独语者’的你，应该能判明真假吧？”
雷诺定睛望去，当他看清貘手中托着的是些什么东西时，不禁一时感到阵阵反胃。
那是一双眼睛，耳朵，还有双手和舌头，毫无依托的浮在半空中，在暗淡的光线下，这一幕场景有着无法言尽的诡异感。
“那些，唔，是什么？”
“闻倩的吗？你把吃掉的吐回来了？”李秋林毫不理会雷诺强忍的声音，径自走上前去，伸手触摸那单看起来无比恐怖的器官。
那一瞬间，空气中响起了闻倩那轻灵、而又充满悲伤的声音：
为什么，我会遇上这么悲伤的事？
耳旁，再也听不到温柔的话语，而是听到了分手的要求；双眼，再也看不见英俊的笑脸，而是看到了愤怒的神色；舌间，再也说不出满怀欣喜的爱意，只能吐露无尽的不甘；双手，再也触摸不到温暖的臂膀，只能拼命推开面前可怕的身影。
我不要这样，不要。
救救我。
可是，我杀了人，我配不配得到救赎？
既然这样的话，把这些不洁的、沾满鲜血的部分，全都抛弃掉，便可以了吧。
然后，我就可以变回天使了吧？
“天使……”李秋林喃喃地念道，“为什么要逃避？你的灵魂与生命不是仍在努力的生存下去吗？”
她在和闻倩说话吗？雷诺想着，突然觉得李秋林只是在自言自语，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
而貘听到这话则是“啊哈哈”地笑了出来：
“小子，你也察觉到了吗？不管是谁都曾梦想过禁忌的事，因为人类持有一种惊人的自我满足能力，就是借由想象自己无法得到、无法做到的事获取快乐。对了……现在的情景就有点类似，虽然听起来跟废话没什么两样，不过重点是只有身处在某个特定空间中，才会感受到那个空间内的诱惑吧。像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意识错乱，而只是理性麻痹了。我之所以好心对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姓斯托里，而你现在又和一个特别的人在一起……”
雷诺不发一言，这时，李秋林仿佛回过神来，打断了貘的话语。
“以调律师的身份，我要收回这些。”李秋林的声音显得有些干紧，似是在压抑着某种思绪，“把这些还给闻倩。”
“随你的便，反正被你发现我也没办法了。若是别人还好说，可既然是在继承了‘天蓝的独语者’这个名号的调律师面前，我也不能随性妄为。”貘哂笑道，“你作为调律师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能得到什么回报呢？”
“这个噩梦，现在血腥味已经淡去，而我将收集这个噩梦，这便是我的报酬。”李秋林轻拍了一直随身带着的手提箱，“这是职责，也是兴趣。”
“但是，这个女孩会感谢你吗？你也听到了，她希望逃避这一切，在梦中这个避风港。”
“她希望得救并求助于我，所以我要救她，梦总是要醒的，而且，肆意控制修改梦境的是你！”李秋林蹲下身子，半扶起闻倩的身体，“我只能做到一个调律师该做的事，我也知道自己不能肯定唤醒她的意识是否正确，但是，人类果然还是需要按照自身的意愿来选择生存的道路的，‘不干涉他人，不受他人干涉。’这是我们的准则之一。”
“你认为我只是为了得到噩梦才做出这种事的吗？我也是想保护她，我对她很有兴趣，她的思想广阔切丰富，不然我也不会在出事之前就以这个身体去结识她了。”
“保护她？用噩梦？”李秋林正忙着帮闻倩恢复身体，一时没在意貘说了些什么。
“这里是囚笼，亦是乐园。”貘怏怏地说道，“你没有听过这孩子刚来到这里时的话语，她说，死神就是邻居。只要一闭上双眼，就能感觉到那家伙始终站在身旁。它不会威吓也不会召唤，只是静静地伫立着。
“‘只是一直一直那么静静地等着，可是又绝对不会消失不见。我很清楚呢，它始终都在我的身边，说不定只要伸出手，就能摸到呢。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我带到那个地方去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雷诺问道。闻倩的身体已在李秋林手中显现的白光里恢复了模样，而李秋林同样抬起头来，疑惑地望向貘。
“你们知道这孩子拥有自主意识时，她想干什么吗？”
“什么？”
“她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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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格镇，距离伦敦不过数英里的小镇，保留着不同于现代都市的古老建筑与气息，同时又有着滨临海边的美丽风景，因此成为了伦敦一般市民假日休闲的最佳场所。
雷诺随意地倚靠在一座广场的雕塑旁，从这里可以望见碧蓝的大海，以及不远处的钟塔，小孩子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饵料在家人的陪同下喂食广场上的鸽子，欢快的笑声随风飘荡进雷诺的耳中。
自从那天之后，几天来雷诺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地和李秋林说上一次话，虽说并不会因此感到有什么遗憾，但在每天早晨赶往警署的时候看着黑发的女子悠闲地从花店中推门而出还不忘问候一声“早安”，雷诺总有一种想骂刑警真不是人干的活的冲动。
等到好不容易拿到了今天的假期之后，李秋林却在雷诺想说什么之前突然宣布有事要外出了，无聊一人的雷诺只好开车来到罗格镇消磨时间，虽说他也曾打算看能不能结识漂亮的女孩子，但逛了一个下午直到现在，收获仍然为零。
“算了，反正只是再次证明了你不是个有魅力的人罢了。”雷诺自言自语道，站起身来向着广场外走去。但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视线向广场外望去。
穿过几名打闹追逐的小孩和正在与爱犬嬉戏的家人之间，李秋林正向着这边漫步地走来。
“雷诺刑警。”李秋林优雅地打了一个招呼，“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也是出来游玩的吗？”
“恩？啊，算是吧。”雷诺一时感到有些诧异地回答道。
“好美的风景呢！”李秋林走过雷诺身旁，双手倚在观赏栏杆上，那里正对着大海，“真想据为己有。”
“别有那么奇怪的念头。”雷诺同样走到栏杆旁，右手扶住栏杆，另一只手却不肯从口袋中拿出来，“你说的有事外出，就是来这里观光吗？”
虽然雷诺自己也知道这个不可能是李秋林外出的理由，但他还是这么问出了口。或许，是他的心中有什么预感吧？
“来这里是顺便的。”果然，李秋林笑着回答道，“我出去是处理了一些‘琐事’，另外办理了机票和相关手续——以不会再被某位刑警怀疑的方式。”
真的和我所想的一样啊！雷诺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要走了吗？”
“很抱歉没能将花店的生意做回来。”李秋林没有回望雷诺，而是望向了海面上无数小艇的白帆逐浪，“不过我想，走之前还是先告个别比较好。”
“你的身份和工作……没有办法一直住在一个城市里是吗？”
“也不完全是这样。”李秋林微笑道，“只是习惯罢了。”
雷诺一时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那儿，他望着脸上兀自贴着膏贴，身影渐渐被日光拉长的女子。
或许在平常的社会体制之下，真的还有着一个“里社会”的存在也说不定，但不同于需要像雷诺这样的刑警去关注的黑社会，魔法也好神怪也罢，都是和他这样的平常人扯不上关系的。
正如被告知的有关“斯托里”的故事一样，最好，没有任何关系就是最好的了。
一辈子能见识到一次就很不错了，这种经历已经很值得回忆了，不需要再多了。
这个样子，就可以了吗？
雷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夹杂着海水气息的潮湿空气，用手指抚了抚脸颊：
“还没有痊愈啊！？”
“那是当然的了，我与梦主人的意识不同，可是以真身进入噩梦的。”
“虽然如此，但现在这样还能活着，也就是证明你不是人类的证据了。”
“我是人类啊，但话说回来，你不是一直坚持我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吗？”
“事到如今不容我不相信你口中的‘真实’了吧！？”雷诺无奈地甩了甩手，复又微微笑道，“但是，很伟大呢，你。竟为了那个女孩自己也跳下去保护她，虽然我不知道你使用了什么特殊能力，魔法？”

在那一天，当貘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闻倩突然绷紧了刚刚恢复了的身体，猛地挣脱李秋林的怀抱，向着观赏台边缘的栏杆处跑去。
电光火石间，雷诺竟不能做出任何反应，而另一个恐惧的念头则突然压迫进他的脑中：若这一次再让那个女孩如前几次梦中一样跳下去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就在闻倩跃出栏杆的一刹那，李秋林同样飞身跳了出去，在空中抱住了闻倩，她的身影顿了一顿，被风吹散的秀发与微曲的姿态，犹如一朵即将折断的百合花。
随后两人的身影便从雷诺的视线间落了下去。
一声恐怖的撞击声，雷诺赶忙冲到栏杆边，只见悬崖下的岩石上，一片鲜血飞溅了出来，血色流入了深暗的海水中，竟层层荡荡地渲染开来。
雷诺惊的一声也发不出，然而就在这时，崖下的身影却慢慢地，仿佛若无其事的坐了起来。
李秋林向雷诺比出了一个放心的手势，闻倩在她的怀中安然无恙。而她自己，除了脸颊上的一处擦伤外，那几乎浸透了她半边身子的鲜血竟似不是从她的体内流出来的一样。
而在这一片惊乱中，貘，或者说露茜的身影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为什么你认为我是为了保护她？”
“如果不是有你出手相助的话，那个女孩一定会受重伤或是死掉的，就算是梦中的意识体也好。”雷诺轻点了点额头，“就好像噩梦醒来后仍能感受到恐惧一样。”
“才不是，我只是想收集到美丽的噩梦而已。”不管雷诺在一旁嘀咕“噩梦哪还有美丽的”，李秋林狡笑道，“她如果在我的干涉下在梦中受到伤害的话，梦就会被‘真正的’鲜血浸染，那就失去了收藏的价值了。再说我也不想留下那么浓厚的血腥味把其它的‘貘’引来。”
“……到最后，整个事件只是空转了一个圈吗？约瑟夫是因为‘意外’死去的，在现实的法庭中比起重新上诉不如就此以自杀结案的好——就算起诉了谁也只能是‘过失杀人’，且又没有任何证据——虽然这么做稍微违背了我一般的准则，但毕竟整个事件中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凶手。”雷诺挠了挠头发，“算了，随便怎么样都好，闻倩已经不会再有那样的噩梦，而乔治•肯特那样的人也没事了对吧？”
“我部分修改了他们的记忆——抱歉这也间接使得刑警先生违反自己的原则，因为如果当事人什么都不记得也就谈不上起诉——‘在约瑟夫死后，她在他的关心帮助下逐渐恢复过来。’不过呢……对我这个‘调律师’，以及对貘的记忆会不会保留有残余也说不准，毕竟记忆这种东西已经是涉及‘伟大魔法’的范畴，而这次我被迫进行的干涉行为似乎也有些多了……”
“你曾说过，像那个貘一样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还有很多对吗？”
“不少。”李秋林笑道，“害怕吗？”
“不会。”雷诺昂起了头，“我只是希望闻倩不要再出什么危险，如果再被那样的怪物……”
“不是怪物，是非人者。”李秋林纠正道，“这一切，只能看身为人类的我们如何去面对并做出选择而已。你也听到那只貘对人类的评价了，对有着万年生命的他们来说，这不无道理，而且，那些古老的存在亦不是处在我们的驾驭之下。”李秋林轻叹一声道，“但是，对剩下来还活着的人们来说，所谓的生死也并非只是指肉体是否死亡的界限吧？把对死者的思念延续，就可以生存；还是将之切断，走上新的道路，才是心中的分界线吧？”
“从你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老实说……”雷诺抬头望向头顶蔚蓝的天空，“我很惊讶。”
古老的钟塔敲响了定点的钟声，似是在宣告一段时光的终结，广场上的鸽群突然掀起一阵骚动，扑扇着翅膀跃起，飞向那一片海天相接的远方。
李秋林同样抬起头来，双眸在黄昏柔和的阳光中闪着晶莹的色彩，她望向碧蓝的大海，淡淡地笑道：
“同 感 。”

数日后，伦敦国际机场。
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李秋林提着那个几乎已成为她身边风景一部分的手提箱走向登机处，而雷诺则在她身后默默地跟随着。
检票口前，李秋林停下了脚步，她脸上的药贴已经取下，丝毫没有留下伤痕的脸庞仍然美丽如初。
“还有什么事吗，刑警先生？”
“巧合，顺道，送你一程而已，算是上次怀疑你的补偿吧。”雷诺挠了挠后脑勺，示意了不远处的搭档，看来是在工作中，“又要变回无业游民了？”
“一直都是这样而已。”
“原来如此。”雷诺将双手插进西服口袋，“对了，我打听过了，现在乔治与闻倩正在交往，看来她已经恢复过来了——约瑟夫的事情暂不说，但他们是完全没有关于那个‘露茜•芭芭拉’的记忆了——不知他们进展地还顺利吗？”
“反正‘异常’已经解决了，那只貘也确实离开了，剩下的那种事情我才没兴趣知道呢。”李秋林用空闲的手抚了抚额头上落下的头发，“只是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这次这么值得收藏的事物了呢。而且，我要找的也一直还没……”
李秋林手抚头发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显露出一丝掩盖不住的诧异神色，雷诺赶忙顺着她的视线转回头去。
“乔治？”雷诺同样诧异地看着面前的来者，出声询问。
“闻倩她……在几天前因交通事故去世了。”乔治的眼睛深邃地不见一丝光彩，“我一直在找你，李店长，帮帮我吧，从几天前的那一晚开始，每天都持续着连接的梦境，一步步把我向死推进……”
雷诺望向乔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一声声响将他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咚”的一声，那是李秋林将手提箱放到地板上的声音，她从怀中掏出机票，眼眸中露出神秘而又高贵的色彩。她微笑道：
“看来，又有一些不知轻重的家伙出现了啊，还是说，是另一种事件？不管怎样，都是值得收藏起来的事物吧？”
她缓缓地将机票撕碎，接着望向一旁的雷诺。
“这样子，旅途得暂时中止了。或许真如刑警先生所说的那样，即使一直只住在一个城市里也不错？”李秋林巧笑道，“刑警先生介不介意，我再次借住一下那间花店呢？”
雷诺静静地回望向那双仿佛能吸引人深坠其中的眼眸。
“可以。”他微笑道，“随便你爱住多久都行。”

无尽的喧嚣声中，谁都不会听到那一丝损害着世界齿轮运转的声音，更无法注意到默默地消除那些不和谐的人们。
熙来攘往的人群中，调律师与其伙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世界，依然按照着即定的轨迹，持续地运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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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句实话，我根本没想到这篇小小的短篇耗费了我这么久。
别急着要抽我或是发出鄙视和嘲笑的声音，笔者自己很清楚一篇预定的短篇写到四万多这么长的失败之处：文笔不够洗练，对话不够简洁，想要表现出全景却又受困于“外传”的背景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于是笔者曾想，把这个当废稿得了，与其让别人来揭丑不如自己舍弃。然后又开始自我厌恶，质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写好一篇小说的才能，又反过来想不管写的好不好连自己都不敢面对还有什么资格去进行创作。说真的头脑中同时容纳两种思考可以更好的自我审视但现在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所幸，还有好友的支持。
在寝室看完这篇文的电子版后，好友对我说：“让我看看大背景下的正传故事如何？”
我苦笑了一下，指了指旁边那个快撑暴了的文件夹，乱七八糟的稿纸和半点美观都没有的字迹，怕是除了本人谁也理不出个顺序来。
于是我便向好友口述了自己的构想。
然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把这个当作初稿好了。”

“初稿？”
“对，文笔不好可以锻炼，故事不好可以重组，但想象若是失去了，那便是怎么样也追不回来的。就好像你选择的最后的标题一样，下意识为什么是罗格？不妨好好地想一想吧。我认识的那个喜欢梦想特别吵闹有些骄傲的家伙啊，是个些须挫折就自我放逐的软蛋还是个知道何谓高远何谓自强的笨蛋？”
罗格？因为要考虑雷诺的“能力”,所以才找了一堆词语,而logue是“序幕”（Prologue）和“终幕（Epilogue）”的辞源，所以最终章名为“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于是心结打开，也就释怀了
我们都是笨蛋嘛，明知只要圆滑一点，一定可以过的更舒服点，但就是不愿意低下仰望天空的视线，在那条有着梦想的道路上，互相取笑着被荆棘划出的伤口，然后惊叹一声有伙伴在的日子真好。
何谓高远？登高而望远。何谓自强？自胜谓之强！
起步再差劲再难看也没有关系，敢于走下去，并保持进步，就可以了。
因为都不是矫情的人，所以我对他问题的回答是赏了一拳过去。
还有就是，这篇不成熟的文章与大家的见面。

有硬伤处，有出彩处，要赞要贬笔者都承认，不驳一句不避一言，没有完全讲述完的故事日后若是有机会,笔者一定希望能展示给大家的,仔细想想大家看文章能看到后记就是对作者最大的恩赐，还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所以，只是对大家说一句：非常感谢。

[ 本帖最后由 ridersy 于 2009-2-23 10:59 编辑 ]

妖刀村正

呵呵———
准备TXT吧———
相信自己呐———
至于褒贬之类的———
让村正砍下吧———
不过调律师这个名称老是让村正想起西格玛和声———

ridersy

其实关于这个职业的名称我也纠结了很久，到底要取什么好呢？

超能力者?那太俗套了。灵感应者？那部《灵感商法公司》的漫画还没看完就囧了，我还是回头看《恐怖宠物店》好了……异视者？但构思慢慢展开时“能力”就不是只有“视觉”一种了……

想到最后也没个定论，背景故事的“非人界”构筑出来后，发现倒是和《灼眼的夏娜》的“红世”有些相像，虽说没有“存在被吞噬”这种“不自觉的恐怖”。

《夏娜》里的火雾战士们分为战斗和调节存在两种，加之构思作品的那段时间正好选修了《交响乐鉴赏》的课程，老师有提到管弦乐的调音是一件精细活儿，其身份和工作都很重要，于是我就想，得了，就用调律师好了……

[ 本帖最后由 ridersy 于 2009-2-23 10:5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