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篇
若说再见,不过是寻常中平常俗套到老套的相逢,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在巴黎街头某间书店擦肩,她因为个矮够不到高层书架上的书,他绅士地予以援手,然后互相迷惘、惊讶,表一个深邃的眼神、露一下淡然的微笑。
谁道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只是空话,二十多岁的脸上怎会有沧海桑田天荒地老的深沉。他自知自己不是圣人,她也常自嘲自己不是个好女人,两人皆自认为背德者,然而相见却仍难保持古井不波的心境。十年前的分离折断了羁绊,包括他的未来她的执念。一列出轨的列车从科西嘉岛开始偏离,再也回不到初始点。
他曾是孤儿,却显有潜力,才被她的家族收养,至此变成青梅竹马。只是他在教会资助的慈善机构受的教育根深蒂固,而她的家族却是魔法世家。
教廷与异端,相互敌视,势不两立。
她是法国魔法大家族的女儿,富有天赋,然而小时候母亲死于与魔法召唤生物的契约,让她潜心于探寻与灵兽间的交流。
魔法与“非人”,互相利用,彼此轻慢。
他背离收养他的家族,前往美利坚深造,最终成为了梵蒂冈教廷的执行者;她抛弃了思想陈腐的家族,成为一个特立独行的魔法师,周游全球,没有后援。
绕了大半个地球也能不期然相遇,注定了是纠缠不清的孽缘。
怎么会回来法国?他全神贯注地吹散手中纸杯红茶弥散至眼帘的热气。
因为海。喜欢尼斯的蔚蓝海岸。在那里只有蓝,纯净的蓝,澄澈的蓝。曾经是梵高创作出许多传世之作的地方,在那边看了一星期的海,然后搭国内航班来巴黎,三个小时后我倚在桥头看塞纳河游船上的观光客和岸上人喜笑颜开的互动。偌大的巴黎因为圣诞临近而被妆点地富丽堂皇。
好文艺的一段话,和你不搭。他想浅笑,却苦了脸。原因无他,只在面前她为他点的蛋糕上。
并不难吃,不过老实说,味道还挺粗劣的。海绵蛋糕干巴巴的,上面的巧克力吃起来却像在吃整块糖一样甜腻,再舔舔一旁的鲜奶油,倒又似忘了加糖般,一点都不甜。
要把这种东西吞下去真有些不容易,这个样子味道的搭配,无论怎么委婉地形容,亦只能用“微妙”二字。
她却笑着,优雅地切下一块蛋糕,抹上大量的鲜奶油,直接送进了嘴里,再立刻喝下一口黑咖啡,微眯的双眼享受地如同一只爱困的猫。
面前推过来一杯咖啡,嗜爱红茶如他也知道那是最高级的曼特宁咖啡。照我那样做,她巧笑的眼神如此说道。
耸肩,然后……哇啊。
他对这道甜点的印象一时迥变。
高级巧克力的甘甜,和打得蓬松的鲜奶油的滑润口感融为一体,像是在舌上奏起了美丽的交响乐。接着,再喝了一口黑咖啡。与其说是咖啡的苦涩不如说是深厚引出了蛋糕的香甜,更增添一层复杂的风味。最后甜苦的余韵消失,口中只留下了清爽的滋味。
即使是那么甜腻的蛋糕,用这种方法的话,再多都吃得下。
味道如何呢?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是也只能心悦诚服了。
蛋糕、鲜奶油和咖啡如果分开来吃,就体会不出沙河蛋糕的本质了。想要了解三位一体的意义,也不用非得提到神学呢。不是吗?她微微侧过了脑袋,笑语嫣然。
又是一句文艺至极的话,他正待开口,她却盈盈地站起了身。
接下来我们去卢浮宫。
他不记得已有多少年未曾能笑得如她这般天真纯粹,忽然有一阵恍然,却不知自己已愣愣地点了点头。
巴黎是一个奇特的地方,哪怕是互不相识的人,却可以笑得那么坦然。坐在游船里,看岸上孩子们对观光客大笑着挥手,她微笑着挥手致意。
有鸽子扑打着翅膀三五一群的飞起。游轮的汽笛嘟嘟作响,岸上孩子们欢呼雀跃,船上游客们熙熙攘攘,待靠了岸,便各分东西。
你可信神?刚进卢浮宫,她突然问。
若不相信,此刻我便不会在这里。
可惜我不信。她叹息,一脸真切的惋惜。这里面有无数的作品献给神,神却不能创造艺术。
他默然,许久,才喃喃地开口:怎么不问为何我会在这里?
我已知晓,却不想知道。埋葬机关的执行人外出,除了猎杀还会有什么目的?但我心里的那个小男孩,仍是会怯怯地跟在我身后,满眼的温柔与坚强。她在蒙娜丽莎的绘画前停下,抬头仰望,长长的额发挡住了眼睛,让他看不真切。
于是他转过脸去。
哪怕,我是奉命出来猎杀一个魔法师的?
[ 本帖最后由 ridersy 于 2009-9-14 13:07 编辑 ]
吸血鬼的生命实在过于漫长,吸血鬼的故事听起来多少都带着些忧伤,但壮丽的历史与美丽的回忆总是需要高贵的牺牲才会更加完整——月光下的淡蓝光晕中,那是谁在凌空飞舞,任泪痕慢慢地风干?
“ I see the moon
And the moon sees me
God bless the moon
And God bless me …… ”
窗外,夜色正浓,明月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