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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约定之地~【更新第二章第一节】

~在约定之地~【更新第二章第一节】

我是帮人来挖坑的。  原创:千代リガ  
直到今天我依然相信着,在这片我们约定的蔚蓝天空下,我们都在努力的生活着。。。

在约定之地
   
第一章

第一节

    那时,我十岁,你十一岁。

    地点是古旧的城墙根。

    你穿者袖口带着黄土的白衬衫,我穿着亚蓝色的背带裤。

     “喂,这一带很不安全。”你装作小大人似的模样,被我不屑的甩在一边。

     “同样是小鬼,用不着你来提醒我。”我继续埋蒲公英的苗,不理会你的存在。

     “你是笨蛋吧!那是什么?”你捋袖子走过来。

     “无礼的家伙!谁是笨蛋!”我也毫不示弱,站起来。

     “蒲公英,只要风把种子吹散就会生根发芽了。”他在我脚边蹲下,“是一种非常坚强的植物。”

    我愣住,但还是无理狡三分的一口咬定:“我。。。我当然知道!”

     “哦~你知道?那你把已经没有种子的蒲公英种上做什么?”你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也是从小就有的。

     “要。。。要你管!”当然,我这种一着急就说话结巴的毛病也是毫无改善。

    然后时光流转,十岁小孩的糗事却还是我们的谈资。除了青梅竹马的那些琐碎,我们应
该都时常在想着吧,除了那些,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呢?

各自有各自的朋友圈子,各自有各自的爱好,虽然在同一学校,但是不同的年级,不同的班级,就算在校园里见面也很少打招呼。

总觉得,升上初中时,知道两个人在一所中学的开心都是假象。
   
“唉。。。。。。”我托着腮帮子无力的谈了口气,一晃初中一年级就结束了,明年他就是考生了,见到的机会就越来越小了。什么青梅竹马嘛,除了家住的近一点,一点乐趣都没有。

“喂,洛洛,这是你今天的第35次叹息了。”我的好朋友之一谭盈,也是我的左同桌,凑过来说到。

“你记得真详细。。。”我苦笑道。

“嘿嘿~”她摆摆手笑道,“胡说的~”

我就知道。要说这种事的话,我的右同桌无论何时都像个计算机,明明根本没有映入她眼里的事情,她也能分离不差的说出正确答案,比如现在:

“准确的说,是27次。”

朱芫,如假包换的13岁美少女,性格有点问题,风评很糟糕,但是非人类的聪明。

“哈~不愧是芫芫~什么都知道~”盈盈毫无恶意的说出了芫芫最不爱听的话:“什么都知道”。但是这次朱芫没有爆发,只是像往常一样散发着诡异的气场。

“怎么了?在想什么?”谭盈眨着眼看过来,“能让你叹气成这样的问题,分享一下吧。反正也考完试了,闲得无聊。”

“就是闲得无聊才会叹气啊。”我又一次叹气,但是马上被诡异的气场打断了。

“所谓~少女情怀总是诗,说出来分享一下吧,反正,闲。得。无。聊。。。”朱芫索性搬着椅子坐过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我前面的学习疯子轰走了,坐在了我前面。

“噢~桃色新闻?”盈盈兴趣大起,“哪一个?篮球少年还是小提琴王子?”

我无奈了。

谭盈同学不知何时已经给我的两个男性朋友起了外号,虽然我能对上号,但是这个绰号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小提琴王子就是我的青梅竹马——张辽,而篮球少年,说到他,就不得不提正用一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黑色瞳孔望着我的朱芫,是个叫做姜緹的外班同级生。

因为朱芫的预言我一直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但是莫非是她的诅咒?

无论是做宣传委员,还是运动会服务,或者食堂服务的抽签,都会和他撞车。

不过我个人对他没有什么感觉就是了。

拜托!我刚13岁,不要跟我说这么高深的感情问题好不好!

“好吧。那就不问了。”朱芫突然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到,难道我刚才说出声了?不可能吧?

“反正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给你们算算暑假有什么运势吧。”她兀自说着,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盒塔洛牌。

谭盈自然欣然接受了。

朱芫义务献血似的给谭盈算了一次狮身人面像综合运势算法,花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给她解说完。看来真的是闲得很无聊了。

“唉。。。看来暑假向邂逅帅哥的可能性又为0了~”谭盈仰天长叹一声,全班人都看着她。但是很快大家都习以为常的各自为伍海聊去了。

“不是我说你,你想要邂逅帅哥的可能性这辈子都不会高于0的。”

朱芫一边收拾好牌,一边又开始罪恶系数极高的诅咒行为。

“来,到你了。”

她把牌递给我,兴致盎然地望着我,为什么我会和她成为朋友呢?

这件事的渊源也极深,若深究下去,可以到小学毕业的暑假,而朱芫说过,我和她的缘分是比那更久以前的事情。

但是我记忆里的内容,只有开学典礼上她作为新生代表的发言,和分座位时她无论如何也要作我同桌的坚定眼神。

“请试着想一个人,别想着我好吗?”

她突然笑眯眯的附耳说到。

她果然会读心术。

那么,想着谁呢?妈妈吧~

“女人不行。”

她又强调到。

其实她直接要求我想着谁不就好了,我的思想完全逃避不过她的法眼。

说起男生的话,第一个跳进脑海里的果然是那家伙啊。。。

“你在这里干什么?”

张辽推开窗户低头看着我,突然坏笑道:

“啊~偷窥?这样可不好噢~”

“罗嗦!谁会偷窥你啊!!!”

我咬牙切齿的喊道,然后看着他手里的小提琴和琴弓。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张辽拉琴的声音。

“难听极了!”

“咦?原来你在偷听!”他立刻脸红了。

那时,我们认识1年了。

也就是他从小学毕业升入初中的暑假,我突然觉得,张辽会不再生活在我们的世界里,变成大人了。

但是等到我也变成初中生,才发现,自己还是自己,还是个小鬼头。

“好可爱的回忆啊~”

朱芫笑眯眯的结果我洗好的牌,头轻轻的歪向一边,

“但是啊,那个人,我认为他不适合你。”

她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盈盈已经开始追问了。

我倒不是多么相信朱芫的话,总觉得是在装神弄鬼。

但是,她给人的感觉,总是令人摸不透,无论多么靠近,她都会第一时间向后退去,和任何人保持着一个标准的安全距离。

那就是朱芫的气场,没有任何她以外的人的气场。

大概有一天,她会接受别人敞开心扉吧。

我这样想着,她已经专心致志的码放好牌了。

什么?!不是最简单十字算法吗?

“这样就够了。你和那个人之间,用太多的算,会看的太多。不好不好~”

她低着头,翻开代表着过去的那张牌,

“如我所料,‘命运之轮’。命运性的邂逅,一见钟情。”

“哇~一见钟情?!罗曼蒂克啊~”盈盈在一边叫嚣。

“现在的两张牌是。。。”

她翻开两张并列的牌,左边是愚者,右边是祭司,

“唔~这两张也挺不错的,要不要试试告白看看?经由朋友达成的纯爱~”

“我帮你!”

盈盈激动的搂住我,不知道她在兴奋什么,我可是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告诉我是谁吧?”

“你只是想知道是谁而已吧?”

我斜眼看她,她摆出无辜的表情,但是又作出被揭穿的糗样子,真是服了她了。

“那么。。。”

我正要问未来那张牌时,只见朱芫将牌收起来了。

“喂,怎么收起来了?告白的话会不会成功啊?”

盈盈抱打不平的说道。

“因为。。。”

她抬眼笑道,

“有人来找你了。”

她指指后门,冲我眨眼睛。

我们都回过头去看,只见张辽靠着门框百无聊赖的看着我们这边。

“啊~唔~”盈盈小声叫道,把我拉起来,“去吧去吧~”


“干嘛?”

没办法,我在张辽面前没办法有礼貌。

“我妈叫你今天回家之前先到我家去一趟。”

他没有穿校服外套,只穿着一件短袖运动衫,暗色系的蓝色。说不上是不是适合,反正平常他就穿这样子。

“噢。”
“算命?”

他稍稍凑近我问道,我条件反射的向后退,但反射的动作太大了,

“你干嘛?”他没好气地说道。

“汗臭。”我撇撇嘴,“你打球去了?”

“Bingo~!”他笑道,然后怕我又会问似的补上了一句,“我有小心手指,不用担心。”

“谁会担心啊!笨蛋!”我说着走回班里。

手指,我会那么担心吗?那个笨蛋,我才不是担心他的手指,只是想到自己而已。

过去我也学小提琴,但是因为小拇指受了一次不可治愈的伤,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被老师说了无论是小提琴还是钢琴,这孩子都没有前途了。

正所谓十指连心,因为受伤的一根手指,所有手都变得迟钝了。

不得不放弃吗?看到伤心的我,父母都很担心地问老师。

“如果实在喜欢的话可以学一学,但是,以后学的深入了,就会因为演奏不出好的声音而更加痛苦。不如早点放弃。”

以后,无论谁见到我都会说:“好可惜啊”之类的话,就像朱芫不喜欢别人说她“什么都知道”一样。

我对于自己的手指,也不得不去面对“可惜”的事实。

而现实往往更加残酷。我的父母都是名声显赫的音乐人,家族也算是音乐世家了,而他们唯一的孩子却是个音乐上的废人。

悲惨的不是我,而是身为我的父母的双亲,我时常觉得我愧欠他们太多了。

看着自己的双手,随着日月流逝越加肿胀的右手小拇指和连带的其他手指,又无能为力。

“我要练琴去了。”张辽每次说这句话时,我都会感到他在刺激我。

但是想想他也不知道,这附近的人家都是音乐学院的家属,这里的孩子按时练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为什么我会听着这么刺耳?

那时候渐渐学会了一笑而过。

天才什么的,已经不可能再次降临到我头上了。

想想如果自己还能弹琴,现在已经在弹肖邦了。

但是呢,自己的手指目前的能动性大概连拜厄都弹不了。

“怎么了?这么沮丧?”盈盈问道。

“没什么。”我笑道,笑容应该又回到我的脸上了。

完美。

“怎么?约你一起回家?”朱芫又在明知故问,“去吗?”

“阿姨让我去,当然要去了,估计是让我给爸爸妈妈带东西。”

我叹了口气坐下来,等着放学的钟声响起。

教室外面骄阳炙烤大地,教室内的空调却开得好低,穿着短袖会觉得很冷。

“夏天。。。”

“嗯?”

“夏天来了。”

那是2001年的夏天,炎热而且干燥。

姓名:王希洛;性别:女;年龄:13岁。




第二节


“总觉得…”

一路沉默走来,最终打破寂静的竟然是张辽。

“嗯?”我抬头看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比我高了半头,虽然我也有长个子,但是好像还是他长得快的多。

记得男生应该是上高中才长得快的,而才上初中的他的身高就像以后不会增长一样拼命向上蹿。让我从来没有机会俯视一次试试看。

“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回过家了哪。”他说道。

的确是这样,有什么办法,是谁每天放学都要先和哥们儿去球场上打完球才回家的,我又没有参加什么社团或者学生会之类的拖延回家的活动项目,自然会比较早走。

不过我是不会冲他抱怨的,因为这样看起来就像小孩子无理狡辩一样。“啊,的确呢。”

“洛洛参加什么社团了?”
他问道,可见这一年来他根本没有关心过身为青梅竹马的我。

“什么都没参加。”

我叹了口气回答。

然后想到开学典礼后乐团的指导找到我时,我那种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好想参加乐团啊。

但是……那种拖后腿的事情我是不会做出来的。

明明没有可能的事情,只会变成别人的负担。

那时候我是怎么说的?很抱歉,我的手指受伤了,什么乐器都不能演奏了。

指导老师脸上那种后悔的眼神,可能也在自责吧。

已经,再也不能演奏任何乐器了。我这样说了。

“之前,看到你在学生会,还以为你加入了。”

“咦?”我想到和姜緹一起负责运动会检录工作的情景,“哦,那个啊,因为班上一定要出人,我运动又不行,就做服务工作了。”

“哦。”他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我加入篮球社了。打后卫。”他乐呵呵的说道,“因为身高~”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是初中一年级下半学期被体育老师选入的。

每天晚上6:30到8:00练习小提琴,然后学习两个小时,十点钟按时睡觉。

对你这个青梅竹马我可是了若指掌。

但是,

你这个笨蛋是不会知道的。

“喂~你刚才眉毛动了一下吧?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他指着我坏笑道。

“哼~我在想,你除了个子高,没有别的优点了~”我笑道。

“切,我的优点多着呢。只是你眼睛瞎了看不见!”

“哦?你倒是说说看啊,我洗耳恭听。”我笑道,“看我怎么一个一个揭穿。”

“嗯…唔…突然让我说,我也想不出来啊。”

“那还是没有。”

谈笑间,已经到了他家。进门前,他转过身问我:“你认识姜緹吧?”

“唔,算是吧。”我点点头,又一次想起了初次见面的糗相和朱芫的预言,浑身发冷。不过一路走来,真的热死了。

“这叫什么回答?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算是吧’是什么意思?”他的盯着我,但是很快就不再追究这个问题了,“反正你说话本来就不着边际,进来吧。”

他推开门,侧身让我进去。

张辽的家从外面看和我家是一样的三层别墅,里面的装潢偏向于沙俄时代的设计。

繁琐复杂的花饰和具有童话色彩的鲜艳色彩充斥着整栋房子。

总觉得张辽这个说不上阴郁但也谈不上阳光的男生怎么生活在这么鲜艳的环境下的。

他的父母都是管乐器演奏家,父亲是中国著名的圆号演奏家,母亲年轻的时候是双簧管演奏家,结婚后就开始相夫教子,非常贤惠的阿姨。

不知道为什么张辽学了小提琴。想来也是排除众议才学的。

“你现在客厅坐一会儿吧,我妈好像还没回来。我去换身衣服。”他正想丢下书包上楼,又兴致盎然地回头说:“要不要上来看看?我的房间。”

“啊?”这家伙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也一年没来过我家了吧,我的房间也变样了哦。”他笑嘻嘻的说道,“现在是男人的房间!”

“厕所还是那个方向吧,让我吐一下。”我转身要走,被他拉住书包带。

“好啦~我去换衣服,冰箱里面有饮料,不用客气…啊,不对,应该让你稍微客气一点,不然全被你喝光了。”说着他跑上了楼。

“那还真是谢谢…”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真的有一年没来过这里了。

一年前我们好得跟订过娃娃亲似的。

这话是我妈妈说的,不是我说的。

阿姨还开玩笑的说,那就订一门亲吧。

现在想想,儿时的玩伴,到如今不过如此。感觉上,更像兄妹吧。

正在我想过去的事情时,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小辽你回来啦?哎呀~洛洛~都长这么大啦~”

阿姨看见我站在门口,一把搂住我,难道这是俄罗斯人的问候方式?

这么豪放。

不过她也不是俄国人。

想想以前叔叔把我举起来的情景,这个还不错。

而且,只有一年没有见,我完全没有长,呃,有长,没有大。

“阿姨好。”我用标志性的礼貌微笑回敬她。

“今天晚饭在这儿吃吧~你都好久没吃你阿姨做的菜了~我又学了好多菜!”

“妈,你突然把她叫来不会就是为了留她吃饭吧?”张辽已经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了,居家服也换成了运动式的米色短袖衫和茶色休闲裤。越加觉得他的色调和这栋房子不合。

“是又怎么样~真是的,你最近都不带洛洛回家。”阿姨抱怨似的说道,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像丈母娘抱怨女婿不让闺女回娘家呢?完全翻个儿了。不,这不是症结所在。

“那个…阿姨,你叫我来有什么事?”我礼貌恭谦的问道。

“啊…差点忘了,东西挺多的。是你爸爸拜托小辽他爸从俄国买的。吃了晚饭再走吧?反正你们俩也好久没一起玩了吧?”

她眨眨眼睛,让人难以拒绝。如果说张辽长得还算帅哥的话,百分百是阿姨的染色体的功劳。因为叔叔他,除了性格像弥勒佛一样和蔼可亲以外,外表也很像弥勒佛。

“今天还是算了,都没有和家里打招呼。”

“啊~姑娘养大了就是好。知道顾家,哪像我们家的小子,整天就知道在外面晃。露宿街头都不知道给家打电话,肯定是这样。”

阿姨瞟了一眼一边无所事事的张辽,回头又冲我笑脸相迎,

“留下来吃饭吧,吃完了我让小辽送你回去。再说,咱们两家吃顿饭的面子还是有的吧~”

“呃…”
面子这种话都出来了,就没办法拒绝了。爸爸妈妈今天你们烛光晚餐吧,我被面子绊住了,不能丢了你们的面子是不是。“那就好吧,不过不用张辽送了,我可以…”

“不行~一定要他送!东西真的很多,所以辛苦你们两个了。”

她摸摸我的头,拍拍张辽还很单薄的肩膀,拎着大兜的东西进了厨房。

我在想,莫非我爸买的东西比那些蔬菜冷鲜水果还要多?!天哪,我爸也学会采购了?

“果然是这样。”张辽叹了口气,挠挠头,斜眼看我,“抱歉啊。”

“你不是早知道吗,干嘛现在道歉?”我坐回沙发上,“给我找个地方写作业。”

“咦?这么刻苦?!”他惊讶的感叹道。

“不然呢?和你玩过家家?”我反问道。

“这个提议好~”他笑得倒灿烂。看着我的表情收回了那句话,“去楼上吧。”

在吃饭前我把本来就不多的作业写完了,而他在书房旁边的练习室练了一会儿小提琴,虽然有隔音设备,但是依稀还是听到了一些声音。

小提琴的琴声,流淌着好像泣诉的呜咽,在黄昏时分戛然而止。

我原来就知道的,张辽也同样继承了父辈的优秀音乐天赋,只是没有想到,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觉竟然这样让人难奈。

在那令人向往的声音里,我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已经,再也不能演奏任何乐器了。”

我落下了眼泪。好想拉琴。好想弹琴。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晚餐何其丰盛,被张辽称为“这简直是变态的浪费事件”。然后理所当然的他接受了阿姨爱的一巴掌,

“不要废话!”

阿姨的厨艺真地增进了许多,身为她的儿子张辽真是太幸福了。

莫非叔叔的弥勒佛体态也是得益于阿姨的厨艺?但愿张辽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胃,不然多少小女生要痛哭了。

忘了说了,张辽在学校的初中部里面也是颇具人气的,谭盈曾经因为想要接近他而和我交好,但是后来就没有下文了。

说是张辽这种闷骚的男人她没有兴趣云云。

张辽闷骚吗?我斜睨了他一眼,可能真的有一点。

“那么我告辞了。”我冲门口的阿姨鞠躬告别。

“要再来啊,小辽你也多带她回来嘛。”阿姨叮嘱张辽,“路上小心啊~”

虽说路上小心,可是啊,我家和他家只有不到200米的距离,穿过社区花园就到了。

不过,我看着张辽手中巨大的袋子,虽然东西的确很多,但是全是他在拿,我是完全不觉得多的。

“我妈还拿咱们当小孩呢。”他说道。

“本来就是小孩啊。”我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星星已经洒满青穹,还有一轮银月照射大地。

“那是你吧。”

“哼哼,”我转过身冲他做了鬼脸,“不承认自己是小孩的小孩不可爱!”

“切~小鬼。”

“比你小一岁的是小鬼,那你是大鬼了?哈哈~”我转身向前跑去。

“喂!慢点啊!也不看看是谁再帮你拿东西!”


晚上因为没有作业了,就写了很久没有写的日记。虽说是日记,已经基本上和周记无异了。

“洛洛,吃夜宵了。”

和爸爸妈妈吃过夜宵,听他们弹了会儿琴,就去睡觉了。

总觉得能和张辽从新开始聊天很不可思议,但是,内心深处实际上是非常嫉妒着他的吧。

他拥有我最想要的而我没有的东西,所以我很难对待这位兄长一样的人。

但是,手指头又不能切下来给我。我苦笑了一下,心里却依然很难受。

“你和小辽和好了?”妈妈问道。

“咦?我们根本没有吵架啊。”我愣住。

“是吗?那样就好。”她安心的笑笑。


然后。

期盼已久的暑假到来了。

炎热的,燥热的,被阳光炙烤着的夏天进入了高潮。





第三节

初中二年级开学后的第一天一如既往的在日出中莅临。

睡死如猪的我一如既往地被闹钟吵醒,生活没有什么改变。我看着紧闭的窗帘,想象着去学校的路上一定还会经历的堵车道路,不情愿的爬起来。

如果我还在学习小提琴或者钢琴的话,这时候会不会像张辽那样已经在练琴了?好像失去一切的自暴自弃颓废青年一样。我自嘲的笑笑,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懒虫!”

楼下一个面善的角色正冲我招手。

是不是真的?!

我恍惚的拉上了窗帘,再一次拉开,那家伙还在那里。

这是真的。

“还没睡醒啊?要迟到咯。”

“你为什么在我家啊!”我拉开窗户冲着楼下的张辽大喊。

生活不是一如既往地继续了。

我有这种感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感觉并不坏。

偶尔像小学时候一样一起上学也不错。我由衷地开心起来。

“真好啊~小辽来接你了~”妈妈喜笑颜开的说道,催促着我吃完早饭。

“不可以这么早谈恋爱。”爸爸依然保持着冷静,这样很好。

“他爸~都什么年代了~”

“什么年代13岁也不能谈恋爱!”老爸,我为你感到骄傲。

但是…佟氏13岁已经生下康熙皇帝也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我没有要效仿的意思。

“洛洛把头发留起来吧,原来的长头发不是挺适合你的吗?而且看起来也比较可爱~”

妈妈又进入了无视老爸的境界。

话说我小时候一直梳长发,上初中军训的时候给图省事剪掉了。

后来也没人说我不适合短发或者适合长发之类的话,也就没有想过要留。

既然长发适合的话,就再留起来吧。我暗自决定。

“洛洛这样就很可爱。”老爸放下报纸没好气地站起来走人。

“张辽就像我的哥哥,不要想太多比较好。爸爸。”我撒娇的叫道。他装作每天听见回到房间里。

“嗯,现阶段就保持这样吧,你的数学成绩有下降,要注意一下。”妈妈点点头叮嘱道,把我的书包递到我的面前。

时间差不多了。我瞟了一眼大厅里的老爷钟,再不走真的会被拥堵的道路堵塞住。

“我走咯~”我背起书包跑出去。大门在我身后把妈妈的“小心点”这句话掩在了房子里。

“好慢。”张辽靠在院门柱子上转篮球,旁边是他的自行车。

原来他也会骑脚踏车上学。我有些诧异。

因为每天早上他都很早走,基本上没有见过。

见到的也都是他走着上学或者坐一站公交车。

“你才是!怎么突然想起来早上来接我?”

我伸了个懒腰,已经好久没有不让妈妈送了。

虽然学校离得很近,但是我都是睡到不得不开车送我上学的时候才起床的,今天难得用闹钟叫醒了。张辽还真是幸运。

“因为老妈她很多废话…”他皱着眉头,跨上车,“你坐前面还是后面?”

“咦?要载我?”我背好书包看着他。

“不然你要我推着车走吗?”他瞪着眼睛看我,回头看看,“不过,后面载不了人,你坐前面吧。”

“可是…”他的单车的确是那种骑起来姿势很诡异的赛车型,坐前面的话,..不是离得太近了…

“开学第一天上学要是迟到了被班导逮到,我就把你就交给我们班导~”他坏坏的笑道,“你要负责任。”

“哼…哼哼…”

我自知笑声很古怪,但是还坐在了他前面,

“警察要是抓到你,我就说你是绑架。”

我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穿过他胸膛的声音,即使是亲兄妹,这样的距离也太暧昧了吧…

“那你要小心我撕票。走咯!”

心脏持续快速跳动的早晨终于结束了,筋疲力竭的走进教室又迎来了一群迅速得到扭曲信息的人的目光注视。

我竭力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以夏天真热这样的开场白打破了教室的寂静。

“我听说了。”谭盈立刻凑上来,悄悄地问:“你们发展到哪步了?”

“虽然知道你们会在一个暑假感情精进,但是我实在没有预算到已经到肌肤相亲的地步了…”朱芫两眼闪烁着异样色彩的光辉,肩膀贴上我的胳膊。

所以说,那种暧昧的距离无论怎么说都会很麻烦。我唉声叹气的回答道:“这是他妈妈的…”

“咦?!已经到了婆婆见媳妇的阶段了吗?!”谭盈几乎是喊道。

“太快了!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朱芫也用前所未有响亮的声音感叹道。

所以说,不是这样子啊!我觉得越描越黑,索性趴在了桌子上。

“王希洛,外找。”门口一个同学响亮地喊道。

不会吧,已经变成张辽粉丝团的眼中钉了?!

我垂头丧气的晃到门口,都不敢抬眼看。

但是确认到门口找我的人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是好奇的抬起了头。

“哟!”他看我很没精神,狠狠地拍了我的头一下,“还在放假犯困?”

“哦…姜缇呀…”我送了口气,紧跟着叹了口气。

“喂,什么意思啊,看到我怎么可以这么没精打彩的,应该是‘咦?!姜缇哥哥~好久不见!’这样。”他故意捏着嗓子模仿女生的声音。

“抱歉抱歉。”我摆摆手,挥去令人头痛的事情,换上标志性笑容问道:“有什么事吗?”

“中午开会,宣传委员。”他左看看右看看,压低声音问:“听说你…”

“Stop!”我举手表示不想听下文,“我没有。”

“啊?没有什么?”他歪了歪头。

“咦?你不是要问我是不是和三年级的张辽交往吗?”我对他的这种反应一时没有反映过来。

“嗯?我是想问,你们班今天会不会改选班委…”他澄清道,

“哦,”我点头,“没听说。可能会改选吧。”

“哦。”他点点头,正要走人,又转身回来,小声说:“那,你们到底有没有交往?”

喂…还是问了啊…

“哇~就是这个表情!超级搞笑的!”他兀自在那里笑着。

“你只是为了看这个表情才问的吧!!”我摆出生气的面孔。

“唔…”他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随便问问。那,你们班导来了。快跑。”

他指着走廊另一端,向他们班的方向跑去。

话说,我们班的班导号称是本年级除了年级主任以外最恐怖的一位,年级上下没有不怕她的学生。

不过我是无所谓的,成绩不是最好的,也不会糟糕到让她挑我刺;班里面的工作虽然不是做的多么有声有色,但也不至于被她指桑骂槐的讽刺的程度。

反正就是中规中矩,与她便不会有利害关系,也就不会有恐怖不恐怖的问题。

我慢慢悠悠晃回自己的座位,同学中还有一些在议论早上张辽用车载我的事情,看起来真的那么亲昵吗?

我们可是一路上都一句话没有说啊。那种自己的声音在对方身体里回响的感觉,总觉得我们谁都会很不好意思,何况是…

何况?为什么会有“何况”?哪里有什么“何况”。我叹了口气,坐下来。

“好复杂的表情呢。”

朱芫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我前面的那位可怜的哥们终于可以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每次朱芫要坐到我前面的时候,那位和蔼可亲的学习机器都不是去厕所就是去打水了,回来就没有地方坐了。

话说朱芫的座位是空的,但是无论谁也不会去坐。

原因何在?

那个诡异的气场发生源,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所以没有人去吃螃蟹。

“王希洛,午休时间到办公室找我。”

貌似刚才进班的班导好象念了我的名字,我眨着眼睛看着讲台上的老师,一脸茫然无措。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

“王希洛中午午休时间到办公室找我。”

骗人,优等生的我被叫去办公室?!

等一下说不定是班里的事情呢?

不对啊,刚才姜缇说了要开会啊。

“啊…”我站起来说道,“中午…年级宣传委员开会。”

“那你开完会来找我。”

她态度严谨,一丝不苟,完全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是的,我的预感是,我这回一定会死定了。

“哇哦,”我坐下时谭盈在我旁边感叹道,“愿上帝保佑你。”

“阿门…”朱芫不失时宜的接上,简直是雪上加霜。

在经历了毁灭性打击之后,颓废的度过了上午四节应该很重要但是如今已变得无关紧要的课程之后,空着肚子灰溜溜的溜进空无一人会议室。无论如何不想再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近这里了。在那之后……

望着空荡荡的会议室,和窗外依旧绿油油的槐树叶子,我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与朱芫的初次相见。

那个如同东洋鬼魂般隐匿在树影下的单薄身影,一袭青灰色的和服,散发着空灵的异国情韵,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安静的伫立在世界的边缘,用一双黑耀石般的瞳眸观察着眼前的烦嚣。

那时候,我张开嘴像是不自觉地想要对她诉说什么,但是,那是什么呢?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张辽在后面催促我快点去新生报到的地方。再回头时,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然后就看到了穿着整齐的她长在台上代表新生发言,用一种能够穿透人心的空洞声音把枯燥的长篇大论念完。

“嘿!”

肩头感到一些重量,回过头看,以为会像见到朱芫一样,如同幻觉。但是回过头却是姜缇站在那里。

“怎么了?脸色好差。”他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

“等一下要去找老师谈话…”

我松了口气,如果这时候真的是朱芫在我身后,那么刚才去食堂的朱芫又是谁呢。

这样想着身上直冒冷汗。

关于朱芫的传言各种这样,其中有一条就是:朱芫是已经活了好几百年的吸血鬼。

她的体温非常低,手脚冰凉,而且最主要的,若不是活了很多年,学习成绩怎么可能那么好。

想想应该是那些人嫉妒她吧。

“这么惨!”他从包里拿出甜甜圈,撕开包装,“要不要吃?”

“不要。”我现在可是心情极其糟糕中,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可是我的珍藏品~很好吃的~”

他拿了一个强行塞进我嘴里,真不明白这个人,懂不懂什么叫强人所难。

我皱着眉头笑了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可是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的折腾。

“喂…不用这么勉强吧?不想吃就不要吃了。”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适,准备收回强迫式的前言,但是那之后的事我是不太清楚了。因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在医务室了。

雪白的天花板,直至作响的白炽灯,亚蓝色的隔帘,还有浓重的酒精味道和着消毒水味道冲进鼻腔,头痛欲裂的我还是可以确认的,我目前所在地是医务室。

我试着坐起来,全身无力!“唔…”力不从心的又一次倒在了床上。

“醒过来啦。”

坐在旁边床上的张辽坏坏的笑着。

“你…怎么在这里?”我揉揉眼睛,望向他。

“因为看见姜缇抱着你穿过大操场直奔医务室,你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所以过来看看啊。”他站起来走到我床边,“没想到没想到~你真的这么晚熟。”

“你…说什么啊?”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茫然的望着他,拜托,你已经很高了,不能蹲下来吗!藐视我就那么开心?

“听说…”他凑近我的耳朵小声说:“是初潮。”

“咦?!”我震惊的喊出来,

难道刚才翻江倒海的疼的位置不是胃?!我应该好好学学生理卫生的。不过,我也终于来了。

妈妈,我终于在13岁零三个月的时候成为女人了。

“一般女生都是初二才来吗?”他趴在我床边问道。

“唔…可能我是比较晚吧…不要叫我小鬼!”我瓷牙咧嘴的冲他做鬼脸。

“嘿嘿,小~鬼~。”他拖长音念道,“以后就不能叫了,今天让妈妈给你做红饭吃吧。”

“你懂得还真多。”我吐吐舌头。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午休结束的铃声。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这段音乐是谁做的曲,被这样频繁的播放在每个受教育学生的生活中。这是何等的幸事,又是何等的不幸之事啊。

“糟了,要上课了。”他站起来,“要不要我在这里陪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考生可不能旷课的!”我冲他做鬼脸,自己也试着再坐起来一次,但是他立刻上来阻止。

“大夫说你贫血,让你躺到你认为没事为止。”

“咦?!”我贫血?!一定是因为中午没有吃饭的原因,早知道就吃掉姜缇给的甜甜圈了。

“我已经没事了!”我坚持坐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反映了,好神气!原来“我没事了”这句话是有着这样大的魔力的啊。

“没事的话两个人都去上课。”医务室的大夫拉开帘子,凶巴巴地说道,“现在的学生有病没病都在这赖着,这儿又不是托儿所。”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们两个齐刷刷的鞠躬,连忙整理整理退出医务室。然后就清晰的听见大夫在里面抱怨:

“现在的小孩懂什么啊,初潮都没有呢就谈恋爱了,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又被误解了。我叹了口气。

大夫啊,您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来了以后就可以谈恋爱了吗?

那么像谭盈那样五年级就来的是不是应该已经是孩子的妈妈呢?

但是她到现在连一个男朋友都没有找到呢。

“上课去吧。”张辽显然没有听见大夫的唠叨,转身就走,“对了!”他突然停下来,“晚上一起回家吧。”

“咦?”我看着他停在黑暗楼道里的背影,有些诧异。

“如果你又昏倒,这回在大街上课就糟糕了。”他回头笑道,“不过,”他又补上,“我要篮球队活动,你等我一个小时行吧?”

“噢。”我爽快地答应了。

他的侧脸在昏暗的楼道光线里似乎露出了笑容。

那一刻,我还没有注意到自己为什么丝毫不考虑的就答应了。

因为我们两家真的住得很近?

因为我也很害怕自己会晕倒在大街上?

因为我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青梅竹马?

其实都不是,我只是想和他一起回家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那时候什么都没注意到的自己,单纯得令现在的自己感到可笑,感到可悲,感到绝望。

因为命运给予我们的时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漫长,想要和他一直打打闹闹的,开开心心地度过初中,再度过高中,然后就像他的妈妈说的那样:

就算我一生都不能成为一个艺术世界的人,但是我可以成为最接近那个世界的人,张辽的妻子。

但是,我们的时间没有那么漫长。

“有的只是现在,只有现在。”

对我说这句话的人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告诉我呢?

人生或许就是在无数的令人肝肠寸断的后悔中度过的吧。

直到许多年过去后,我都记得张辽稚嫩的侧脸上约莫呈现出的笑容。

因为那笑容,是那个时代的我心中无可替代的东西。

我相信那就是初恋的开始。

“啊...”

我推开班门看见班导满面的沟壑时才想起来,中午还有面谈这件事,脸色铁青的班导示意我先坐下,但是接踵而来的不安让我如坐针毡。

第一章 完结

第二章

第一节

2002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晚,直到圣诞节才迟迟降下了初雪。灰蒙蒙的天空像是不堪重负抖落下银色的碎屑,没有寒风,只有静默的飘零着的白雪。

“Merry~X’mas~”

校园被节日的气氛笼罩着,每个人都欣喜于初雪的降临,以及平安夜的到来。

当然也是有例外。

“真是烦人啊。”谭盈一大早就在重复这句话,无数次重复,无数次被问起,然后无数次的阐述她的平安夜理论:“这种节日根本是对光棍的挑衅!是挑衅!”

“太偏激了吧。”我叹了口气。立刻迎来了她的机关枪式抨击:

“你闭嘴!你没有资格对我们这些光棍说教!”

我没有说教…我继续叹气,而她继续抨击,由抨击逐渐演变成发泄:

“反正你今天晚上会和小提琴王子浪漫去吧!反正你会享受第一个双人平安夜吧!反正你已经脱离了我们光棍的群体,成为可以取笑我们的‘有主儿的人’了吧!!!”

所以说,我已经说了很多遍,我不是和张辽两个人过平安夜啊。是两家人,两家人。小时候都是这样的,但是前两年我和张辽莫名其妙的冷淡了,他爸爸也常年驻外,所以才没有一起过节。昨天叔叔回国了,所以才决定今天晚上两家人一起去教堂的。并不是谭盈想象的那样。

“芫芫!你也觉得王希洛同志很过分吧!非常过分吧!”

谭盈这个人趴在我的桌子上,抻着脖子问坐在我另一边专心看小说的朱芫,姑且不论她是否支着耳朵听谭盈无止境的抱怨了,她一向对谭盈的不冷不热就已经在那张陶瓷娃娃般的脸上完美的展现出来了。脸上分明写着:“别打扰我。”

“嗯…完全不觉得。”

她冷漠的声音就像窗口的冰凌一样,好像会轻轻一碰就“咔嚓”碎掉一地。

“怎么…你今天晚上也有罗曼蒂克的节目?”

谭盈被这种新型气场弄得无比尴尬,这个人僵在我的课桌上。

“嗯…”朱芫同学嘴角似笑非笑大约是动了一下,然后断然阖上书,放在桌子上,看到封面上的文字后,我可以确定那本书不是中文写的了。“算是吧。”

“不…不会吧…”谭盈似乎感到自己被世界抛弃了,落魄的跌落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过…”朱芫站起来,“我又不是基督徒,圣诞节、平安夜都与我无关。哼~”她带着诡异的强调转身从后门出去了。

拜托,马上就要上课了,她打算干什么去啊。何况老师已经在讲台上站着了,这样好吗?我眼巴巴看着美少女飘逸的青丝消失在走廊里,而讲台上的老师却全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清清喉咙说道:

“那么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

很好,老师已经适应了朱芫的波频,真不愧是我们学校精挑细选出来的适合学生的老师们。三节课过去后,朱芫回到了座位上,就像一个按时出勤的没事人一样,大大方方推开教师前门,径直穿过正在讲课的老师,走到自己座位上。而老师和同学却都已经习以为常的继续该干的事情。至今还在意朱芫的人,恐怕这个班上就剩下我了吧。

“谢谢你的担心。”

我正想着事情时,朱芫轻声说道。然后投来一个温柔的微笑。

不可思议的,我心里有种小鹿乱撞得慌乱。毕竟,她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吧……


“因为下雪,同学们回家路上小心一点。圣诞节快乐。”

班导站在门口叮嘱完就放学了。

“王希洛,今天你负责锁班里的门,记得关窗户关灯。”

她继中午布置办报任务后又一次强调了这些话。

“是。老师再见。”

我略微鞠躬,看着同学们都走掉了。

“圣诞快乐。辛苦了,路上小心哟。”谭盈拍拍我,坏笑着背起书包,“不过反正你有人接~。”

“谢谢~路上小心。圣诞快乐。”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笑道,再看这边不紧不慢的朱芫。

她每天都有私家车来接她,据说她住在很远的地方。

曾经有一次问她,她用纯粹的可以说是纯真的眼神望着我,说道:

“山里。”

当时在场的几个人一瞬间沉默了。

“那,我也走了。”她拎起书包,看着我,“要不要我留下来帮你,我有预感我家的车会晚到。”

“咦?那就太好了。”我松了口气似的笑道,但是自己的说法好像是她家车晚点我很开心似的,不过,如果不那么理解的话,“我是说…”

“嘻嘻…我知道的。”

她笑着放下书包,从我手中拿过粉笔盒,

“画点什么呢?一般都画什么?”她认真地问我,好像未经世事的小孩子一样。

“圣诞树什么的吧。”我说道。

“哦~圣诞树。”

她饶有兴趣的回味着三个字,然后开始画了,但又停下来,

“一般圣诞树都是用松树的吧?”

我愣住了。站在原地看着她那双无垢的黑眼珠。

喂…是不是真的…

“嗯…你家一般用什么树?”我勉强笑着问道。

“啊,我家不过西洋的节日,但是院子里面有种松树,佣人有时候会在西洋节日里面装饰一下。原来那就是圣诞树啊。”她兴致勃勃地画画,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粉笔,一边说道。

佣…佣人?还有院子…这么说来真的是住在山里面了。“原来朱芫是大小姐啊。”

“唔…我不是。”

她回答道,

“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所以我排在老三。下面有一对龙凤胎弟弟妹妹。”

好庞大的家庭成员!现在不是计划生育吗?!生这么多没问题吗!我在心里面呐喊,但是还是没有说出来。从她咯咯的笑声里,我知道她早就看穿了。

“以后如果有机会,带你到我家玩吧。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是…是吗。”

“嗯!”她笑嘻嘻的点头,总觉得她和我在一起时会比别的同学在的时候爽朗许多,显得十分可爱。“要说大小姐的话,洛洛不是爸爸妈妈的大小姐吗?”

“呃…”我想象着我们家的情景,突然好像看见了伯父他们,浑身一阵寒颤,“我不是的。”

她微微停下手下的动作,然后全然不在意的继续画画。

“好了!怎么样?”她问道。

我转过头看板报,这是什么?

朱芫简直是个天才!

可以想见她家里壮观的圣诞节日气氛,被彩灯环绕的巨杉,被各式金光灿灿的饰品装点得苍翠青松,还有落在树下的皑皑白雪。这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素描写生作品啊!让我在这样的画上写字,简直是对这幅画的诋毁,是浪费,是践踏。

正在我感叹的时候,脸颊上感到一阵冰凉。我低眉看去,是朱芫的手碰着我的脸,一双漂亮的黑眼睛在离我不足五公分的距离外注视着我的眼睛。

“洛洛你很棒。非常棒。”

她说道,同样空灵的声音此时此刻却听起来温柔的令人想哭。

“伟大的不是谁做的,而是谁让她做的。谢谢你,洛洛。”

她凝视着我的双眼轻轻闭上,然后身体向后退去,突然笑道:

“哈哈~脸上都是粉笔末!”她指着我笑道。

“真的!”我连忙擦脸,但是还是有。

“给~”她递过来一条丝帕,“擦吧~反正是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咦?送给我?为什么?”

“嗯。因为我喜欢你啊。”她掸掸手,拎起书包,“圣诞快乐~,我先走了。”

“嗯…”我的脑子有点混乱,

“谢谢你。”刚才她说她喜欢我,

“再见。”但是那只是普通朋友的喜欢吧。

我回过头时,教室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圣诞快乐。”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竟然是个女生,还是个精妙无双的美女。


“喂,你还没收拾好吗?”

门口响起张辽的催促声。

“是是,这就收拾好了。”

幸亏有朱芫的帮忙,不然又要被张辽啰嗦了。莫非,这也是在她的计算之内的?!算了,我也把她想象得太神奇了吧。

“今天晚上…”张辽看着仍旧在飘雪的天空说道。

“嗯?”

“要去叨扰你们家了。”他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

“嘻嘻,你什么时候也会这样说话了。”我笑道,然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你在心里骂我了?”

“哎呀,被你发现了。”

“坏蛋!笨蛋!大蠢蛋!”

“今天又不是复活节,你不停的‘蛋’有什么意义。”

我捏起一个大雪球向他砸过去,“不知道明天就是圣‘蛋’吗!”

他灵活的闪开了,“不带偷袭的!”然后一个大雪球也飞了过来。

打打闹闹的回到家,雪已经湿透了衣衫,但是心情却格外的好。

妈妈见了生气的一直在厨房念叨,而爸爸则在客厅装饰检查圣诞树的彩灯电源,冲我无奈的耸耸肩。

“把这个换上吧。”妈妈从里屋堆里拿出一个大盒子,“本来应该明天再给你的,圣诞礼物。”

“咦?新衣服?!”

我两眼发亮,妈妈总是会特地从德国带回我的圣诞礼物,每年都有几次机会要去德国演出或者教学,她是德国音乐学院的钢琴客座教授。

“其他礼物明天才可以拆。”她不忘了叮嘱我。

“期待吧~我送你的可是好东西。”爸爸检查完灯线,坐下来拿起今天的报纸,自信满满的笑着。

“您们也是~我也很有自信的哦~”

我捧着大盒子跑上楼,楼下传来他们的笑声和老留声机刷过黑胶唱片流淌出来的莫扎特。

在浴室洗过澡后,走出来,床上摆着还未拆封的礼盒。

妈妈的眼光总是很独特,而且千变万化,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
,她从来不会选择重复的类型,没有重复的鞋子,没有重复的衣服,没有重复的餐具,甚至不会重复同一道菜的做法。

她从来都在追求与众不同的新颖。

但是有时候……只是有时候,她的不重复会令人大跌眼镜。

我看着盒子里的那套衣服,还有随盒子盖飘出的一张名签,上面用德语赫然写着这套服装的制作时间,制作者,制作国家,以及制作作坊的名字。

时间是……

1880年,

地点是...

英国。


古董…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但是还是要穿上,穿上以后去找她理论!

“妈妈!”

我冲出房间,直奔楼梯,楼梯下面闻声抬起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辽。自己的这幅糗样子无论如何也不想被他看见!但是脚下一滑,整个人向着一楼的地板飞去。

主啊,我这就去您的身边了。穿着这身古董,飞向您的身边。

“唔!”

我正想着为什么地板有些柔软的时候,地板发出了一声吼叫:

“喂!没死的快起来!快被你压死了!”

“啊?”

我还没死啊,我坐起来,屁股下面是张辽的腹部,手按的部位就是他的胸口,几乎把他按得窒息。

“哇!你还好吧!”

我连忙跳起来,脚有点崴到,好痛!

“不是很好,也不是太糟。”他坐起来,揉着胸口,“你崴脚了?”

“好像是。不过总比摔死强。”我扶着墙站着,“谢谢啊。”

“哎呀哎呀!不要紧吧!磕到没有?”阿姨冲过来扶着我,“脚疼?赶紧让你叔叔看看!”

“妈!这个时候应该先看看被压的儿子吧!”张辽在后面大喊。

“你不过是从站立姿势坐下再躺下而已,又是男孩子,有什么可担心的。别跟女孩子似的娇气兮兮的。”

阿姨不由分说将他甩在一边,我爸爸走过去把他扶起来,问了问伤到哪里了。

“抹点跌打药吧,应该没伤到筋骨。”叔叔摸着我的脚,对我爸爸说道。

“叔叔还懂医啊?”我问道,

“别看你叔叔这样,他其实是学医的。”阿姨解释道。

“咦?!”学医的竟然成了音乐家,专业学音乐的人们都该怎么想呢。难道张辽没有上音乐专业的学校就因为叔叔的原因?我看向正在转脖子的张辽,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幸亏刚才他在下面,不对,如果他不在下面我就不会滑倒。罪魁祸首还是他。

“干嘛?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他气不过,按着肩膀盯着我。

“刚才还真是谢谢你。”我冷笑道。

“你的口气一点也不像感激啊。”他隔着一个茶几回报我一个冷笑。

“吃饭前你们两个去楼上玩吧,我们大人在下面聊会儿天。”

爸爸说道,真是难得,他竟然同意我和张辽单独相处?!

我用诧异的眼神望着他,他却没有理我。看来是要讨论重要的事情,不想让我们干涉吧。

“去吧去吧。”阿姨催促道,

“扶着点妹妹。”叔叔冲张辽说。

妹妹?我和张辽的表情都在想这个词。叔叔真的把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呢。

妹妹吗?那就是吧。

“脚能走吗?”

张辽扶着我的胳膊的手宽大而温暖,和从前牵过我的那双手不一样了。改变的现实感第一次让我有种心跳加速的窘迫。

“嗯。”我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脸颊如火烧一般。

“关于新年演奏会的事情…”
“哦,你说指挥吗?我也觉得…”

身后传来父辈谈论公事的声音,我的心跳声却仍然那么刺耳。

怎么回事?

我在心里大声地问自己,但是没有任何适合的答案出现在脑海里。能够感觉到的只是脚踝的刺痛,以及比刺痛还要清晰的温度,藉由他的双手袭来的温热。

楼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长,随着夜幕的降临,二楼走廊昏暗的阴影渐渐向我们靠近。

“这么说要演奏欧巴…”
“我还是认为柴科夫斯基更加……”

楼下的谈话声还是很清晰地传来,但是好奇怪,为什么这样静?

我微微抬起头,看像张辽注视着我的眼睛,我们曾经这样对视过吗?我的记忆里面没有这样的画面。

这或许是第一次我真正接触到他的目光。

专注而沉着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但是下一瞬间,已经到了我房间的门口。

我的心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也不知为何有些失望。

“我进去合适吗?毕竟是女生的房间。”张辽在我推开房门前问道。

“没什么不合适的吧,又不是过去没进过。”我推开门,但是刚才换的衣服还在地上,而且还有内衣!我“嘭”的关上门,对他回以微笑,“还是去书房吧。”

“嘿?有什么不合适的吗?”他笑着推开了我的房门,兀自走进去。

“喂!”我想追进去阻止,但是碍于自己的脚实在是不上劲,而且离开了他的辅助,脚下稍一用力就会刺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好痛!”

“真么疼吗?!”他连忙过来蹲下看我的脚,“已经绑好了,不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明天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吧。”

“扶我。”我伸出手,他愣住,而后自然而然的我脸红了。气氛又一次变得诡异起来。他低下头,伸出双手,一只手伸到我的腿下面,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背,一口气把我抱了起来!

“比我想象的轻…”他大约是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沉…”

“你…谁叫你...抱我了!!!”

我喊道,完了完了,我的心脏正在不争气的狂跳,全都露馅了!

露馅?露馅什么?我觉得头痛,但是脚更加痛。

“你不是脚疼嘛!”他把我扔在床上,气不打一处来,“以后不管你了!”

“咦?”我看着同样满脸通红的张辽,难道我们都一样?

“还有!这种东西不要随地乱扔!”

他一边说着不管我了,一边帮我收拾着房间,内衣什么的也一样一样放进了应该放的抽屉和柜子里。我就坐在床上看着他从这边忙到那边,然后不停的抱怨着再也不要管我的之类的话。

“哈哈…哈哈哈……”

终于我忍不住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小辽…小辽哥哥…不是不管我了吗?”

他放好地上最后一样东西,走到我跟前,坐在床上,

“啊,以后绝对,不管你了。”

“真的?”

我擦着不住流出来的眼泪,控制不了得想要痛哭,想要他像刚才那样抱着我,想要……

“那是不可能的吧…”他宽大的手把我紧紧的拥进了怀里。


我们总要面对的,长大以后不再是青梅竹马的玩伴的这一天。是从此分道扬镳,还是相依下去...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互相都不理对方,就那样冷漠的度过了我的初一,他的初二,但是有一天因为某个机缘巧合,我们必须一起回家,我必须重新敲开他的家门的时候,我们之间没有改变的,我们之间改变的一切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我还是我,他还是他,即使再怎么改变,即使时间经过了再久,不会轻易更变得东西早就已经在那里了。只是因为太早了,我们都没有发现罢了。

我紧紧地抱紧他,用尽全力的让自己的哭声被他的心跳声吸收,眼泪浸湿了他的羊绒毛衣,我知道,也浸湿了他的心。


不会改变的东西,无论多久都不会退色。所以我仰望着蔚蓝的天空,你依然在那里,闯过时间的洪流也不会动摇

[ 本帖最后由 pokw8miao 于 2008-2-19 20:02 编辑 ]
吾が目を混沌になされ、心を狂わせ
狂乱の檻の囚われ者に変えて、忘却の流水をこの鎖を操るマスターにな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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