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风扬
刚躺下没多久,许是半夜近一点钟的时候吧,竟被一阵阵的拍门与呼喝惊醒。
唉,大四的学生,眼看着就要离开学校了,就是这般不安生吗?听那噼里啪啦的大小撞击和一句句高低喊叫,直让人烦闷地想大吼一句“他喵的你们有点素质啊!?”什么事情闹得这般鸡飞狗跳?简直就像是地震来了一般大呼小叫个没完。
地震?
猛的一个激灵,或许总共的思考时间也不到一秒钟吧,事后想来都真的惊叹自己一瞬间考虑了那般多,不及去亮灯,却是急急地打开了通往阳台的门扉,好确认一下视界。
于是呼喝声响宛如海涛,排山之势般冲压过来。
好大风!
同寝的室友这也才爬了起来,一样冲上了阳台,急忙开始收起了晾晒的衣服——因为面前空中,倒是飞舞着不少的衣料服色。
是谁说过听风就像是听海潮般平静舒畅?此时的风响风音风疾风速根本就是海啸!不尽的排压之力击打着它所能席卷过的一切介质,吹倒了告示板,掀飞了衣装,将一向傲慢的各类树木沉沉地压弯,满溢的气流覆裹进耳廓,引发着如交响乐般不断强击的轰鸣!
那一刹那,我真地错觉了自己正站在上下翻动的轮船上,强力的风暴扯断了龙骨,直将船上面的人与物像玩具一般吹散,眼看着便要把一切都倾覆。
“还好不是地震。”室友抱着一大堆衣服,终于松了一口气般地说道。我却是微微一笑,帮他分了部分衣服放回室内,便连该开灯了也不管,又走回了阳台上。
“你还要看什么,风那么大,小心被沙子吹迷了眼睛。”室友见我招手示意,带着几分犹豫不解地也走到阳台上,随即轻叹出声。
你可曾见过风的轨迹!?
真是可怜了宿舍楼前的那片林区,今年好不容易才开放的樱花树们吃透了迟冬晚春的冷,又被初夏的暴雨浇了个伶仃,连带这般眼看着花期就要过去的时候,又偏偏被这等劲风逮了个正着。
可也亏了如此,我们的眼前才有了那一幕飓风过岗,花舞叶扬的奇景。
有多少人见过樱花轻柔地落下,缓慢地宣示着秒速五厘米的粉嫩与浪漫;又有多少人叹过芬芳落尽之外的凄凉,在一片雨打芭蕉,残红陷土后感喟着淡淡的忧伤?可今晚的花舞叶扬枝折卷,却完全不是这般温婉舒畅。
风的路径不是直的,而是席卷过了路上所能掀起的一切,将残存不多的花瓣、将谢未谢的枝苞聚成了一个圈,一个圆,一个球,又在其中绞碎了天空的月光,反射出无尽的罗曼,只待一切都浸透着舞动气息的那一个刹那。
然后,风回转,舞激昂。
所谓天女散花,不过是由上而下的飘落,纵然雕饰出天然的繁复,也终究只是单纯地轻盈,没有一丝动力。而此时的花舞,却是由下而上的冲散,没有规则毫无秩序宛如烈焰侵袭势如破军奔突,直直地席卷上来,在那一个最强音的风击之下,崩散断裂,轰华绚烂。
如此轰然,其实不过短短数瞬之间。
好半响,室友才回过头来:可惜我没把数码相机一并拿来。接着顿了顿,要不,咋们再等会?
要看刚才那般盛景,怕是没可能了哦?我笑道,毕竟那些花树也算是被摧残地够可以的了,可惜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怕是没有办法第一眼看到新花圃了。
无妨,反正现在,也睡不得了。室友将目光从刚刚收到的短信上移回来,气象预报,这阵疾风似乎是地震的自然预警,咋们就在这聊聊天好了。有风有月又有朋友,倒也不错。
还有酒。我轻轻一笑,回身去取了以前藏起来的啤酒。
“叮”的一声响。
半瓶酒,三更迟,一夜香。